索额图大骇,警觉地四下看了眼,才道:“太子千万谨慎,再不可说这般话,仔细传到乾清宫去。”
胤礽却眼神冷冷地说:“只要不是当着他的面说,任何人传过去,真真假假、信或不信,都在他一念之间。叔姥爷,您跟着他的时日,比后宫那些娘娘们还长,这道理,您该比我明白。”
“那也不能……”
“放心吧,他不在乎。”
索额图上前一步,拦下了太子的去路,严肃郑重地说:“您是东宫、是储君,太子爷,您怎么能先丢了自己的志气?此番南巡,您虽不随扈,可皇上每到一处,每见一方官员,都不忘提起您,谁人不知太子正在京中担负监国大任,谁人不感叹皇上是何等的信任您。”
胤礽的眼神稍稍动摇了几分,他心里,终究是渴望来自皇阿玛的肯定和赞许。
索额图道:“肃贪一事,皇上并无整顿朝堂之意,收回国库的银款即可,皇上的目的已然达到,不论与您有多少瓜葛,都过去了。”
胤礽眼底一颤,避开叔姥爷的目光,不自信地问:“这件事,真过去了?”
索额图肯定地说:“皇上冲龄继位,至今数十载,历经几番动荡存亡,区区几个官员的贪污亏空之于朝堂,根本不值一提。太子,往后谨慎些便是,今次的事,皇上不会追责您,只要之后的事,您不再令他失望,在皇上心里,您永远是唯一的太子。”
“不再?”胤礽笑得苦涩,“好一句不再,叔姥爷您果然是明白的,皇阿玛对我从来只有失望。”“太子,您怎么又?”
“可我不甘心,我不甘心。”胤礽眼底,忽然有了光亮,“不能丢皇额娘的脸,不能让那些下贱后宫所生的孽障,抢走我的一切。”
此刻乾清门外,大臣们正等待皇帝临朝,今日是圣驾归来的头一天早朝,纵然天气阴沉,众人无不精神抖擞,不敢有半分懈怠。
而这阴沉天气,免去几分日头的毒辣,倒也惬意,可胤禛不经意抬头,却见八阿哥神情纠结,像是在为什么事犯愁。
目光稍稍往下移,便见胤禩的衣袖里,露出一角奏折,原本朝会上奏是最平常不过的事,大臣们不会这般遮遮掩掩,胤禩将奏折藏在衣袖中,恐怕正是还没想好,要不要递折子。
这几个月,胤禛虽不在京中,大小事务并未落下,毓溪和府里的门客时不时就会寄来信函相告,乃至额娘和妹妹们,也会来信问候顺带提起些什么,更有他自己在京中各处安插的眼线,是连毓溪和额娘都不知道的存在。
因此在胤禛看来,小半年里并没什么事值得八阿哥为了是否要上奏而犹豫为难,除非……
但听太监高唱,皇上驾到,胤禛与众人一同行礼恭迎,起身站直后,一抬头,目光就落在了太子的身上。
不禁眉心轻颤,再收回目光,便瞥见八阿哥用力抓了一把他藏在袖中的折子,胤禛立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,胤禩要参的,难道是太子?
然而皇帝数月不在京中,即便一路辛勤操劳,仍旧堆积了无数国事等待处置,大臣们轮番上奏请示,众人争辩商讨,一桩桩一件件,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。
等胤禛回过神,发现胤禩手里不再捏着那被藏起来的奏折,面上也恢复了淡定自若,看来是放弃了。